【李达康水仙】半颗心
真·水仙
林城康X金山康
又名看图说话
梗源自@狗拉雪橇 老师的画
我杀我自己
莫依偎我,我习于冷,志于成冰,莫依偎我。
—木心
summery:杀死对过去的留恋,才能向前走
1、
李达康同志是一位唯物主义者
李达康同志是一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
曾经
毕竟没有人能在看到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床头时,还能坚定的说自己是无神论者
“醒了?”
那个不知来历的男人抱着手臂倚在他门口,见他醒来,冲他挑眉,
“你不用问了,我就是你,或者说,未来的你,”
门口的那个李达康摊开手,耸了耸肩“别问我是怎么过来的,我也不清楚,一觉醒来,我就倒在这了。我刚才转了转,发现我只能留在这间宿舍里。”
“所以呢,你就要一直在这呆下去?”李达康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,瞪着眼睛“期限呢?你怎么回去?”
李达康眉心微蹙,伸手向下压了压,“小李同志,别这么暴躁,听我说完。我的确没有回去的办法,只能在你这借住几天,可我已经来了,总要做点什么。”
窝在床上的小李同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冲着李达康伸出来的手抬了抬下巴,说:“看来我,混的还不错?”
李达康的手僵住片刻,攥起拳放下,“别跟我来这一套,未来的事我不想说,别套我的话,跟我讲讲你到哪一步了。”
“修路。”
谈到这个,小李的话匣子打开,“这路必须修,我来了这么久,也做过很多调研,都说金山穷,为什么穷,封闭!”
李达康说到激动处,修长的手指敲着茶几,“改革开放这么多年,还在搞自给自足,小农经济,这能不穷吗!”
“你要修路,钱从哪来?”
“大部头政府出,出不了的强制分摊。”
“说得倒是轻巧啊,调研你也做过,你把眼睛落到地上仔细看一看,分摊两个字,是能随随便便说出来的吗?政府强制分摊,万一出了事故,到时候责任谁来担?你担的起吗?”
李达康狭长的眼睛眯起来,“你们那出什么问题了?”
对面沉默下来,凝固的空气中有焦躁的火星燃起毕毕剥剥的声响,不安在两个人之间流动。
小李翻身下床,背过身去系白衬衫的扣子“我去县政府,宿舍里有饭菜,你看着做,。”
李达康目送那个年轻的背影一路风风火火的跑下楼去,他想,他已经太久没有想起过金山,如今那个避了那么多年的回忆一股脑的找上他,他闭上眼就是一层淡薄的血色,农妇凄厉的哭诉,救护车的嗡鸣,惨白的日光下,穿着孝衣的人群,施舍给他愤恨的目光。
我担不起,他闭上眼,靠在墙上,墙皮有一块被磨掉了,粗糙的质感蹭在他的后脑,针刺一样的疼,他想,那太重了,我担不起。
他曾经天真的认为他一辈子也不会再想起金山,那段日子,那些愧疚只会被他带进坟墓里,盖棺定论,再任后人评说。可老天偏不肯放过他,莫名的把他送到这来,揪着他直面血肉模糊的伤疤。
他再不信邪,也不禁在心里问自己:是天意吗?
2、
李达康在简陋的宿舍里窝了一天,说是县委宿舍,可条件并没有多好,平房不大,仅能遮风挡雨,头顶上的灯泡孤零零的高悬着,有不知名的飞虫扑上,光影明明灭灭。
可也比其他的人家好了太多,他想起当年他第一次到金山,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第一次下地,撸起胳膊挽上袖子要大干一场,就被一排排土坯房浇了第一盆冷水,泥巴墙苫盖房顶,坑洼的道路旁,穿布袄子刚在田里滚了一圈的的小孩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他。
他回去之后熬了三个晚上,烟一只一只往嘴里送,大手一挥,不顾老支书连连叹气,直接在会上拍板决定,修路!
仔细想来,那件事情应该就是今天。
今天…
他突然觉得他在一片纠缠不清的绳结中,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线头,可没等他细想,就被门口的巨大声响拉回思绪。
他被骇了一跳,冲到门口,果不其然捡到了一个满身烟儿的李县长,小李抬头看向他,哭也似得咧开嘴笑了一下,“你说的真准。”
李达康偏过头,躲开那双湿漉漉的眼,走过去,把小李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,半抱着他跌跌撞撞的向卧室走去,
他抱着年轻的自己倒在床上,他们俩都生的长手长脚,蜷在卧室狭窄的床上,姿势很是别扭,他们一断一续的说着话,李达康揉着小县长后颈短短的发,有点硬,他神游天际的想,这很奇怪,他安慰着面前这个李达康,却奇异得感到一丝慰藉,像是穿过了那么多年的时光,他也抱住了当年那个他自己。
头顶的星空纯粹,黑蓝的苍穹之上点缀着几颗星子,月光温柔又清冷,洒在贫瘠的土壤,软化成一块块棉花糖,在这个明亮的梦境里,春风吹,春水盛,春草初长,他得以短暂摆脱困扰他已久的血色,沉沉的进入梦乡。
3、
老李是被生生摇醒的,
蜷在单人床上睡了一晚,对他的老腰着实是一种考验,看着在他眼前晃悠的李县长那张放大的脸,他叹了一口气,果然不是梦,只是还在等着他的林城……
等等,
他揉了揉眼睛,
如果他没看错的话,出现在小李脸上的神色应当叫——惊恐。
他从没想过会在自己这张脸上看到惊恐。
他听见李县长干巴巴的声音响起在他头顶上,“今天,是昨天。”
他僵硬得转过头,对上小李同样震惊的目光,“我刚才看了看日历发现,我们好像,被困在了这一天。”
他快步走过去,盯着日历,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那本日历烧出一个洞来,大红的数字刺激着他的眼膜,迷雾中的线头显露出了踪迹,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,“今天我替你去。”
4、
围在县政府的人群看到的人群终于见到了他们口中草菅人命的大官,那是个削瘦的年轻人,背脊挺拔像一杆翠竹。
年轻的官员在向他们鞠躬,细瘦的窄腰弯下去,头颅低垂,以至于他们能看到他脑袋顶上的两个浅浅的发旋,这让他们感到一种怪异的违和,那份恨与怨没了着落,飘成在半空,化眼底的迷茫。
易学习站在李达康身边,在人群散去后,拍了拍他的肩膀,长叹了一口气,“达康啊……”
易学习知道,李达康这个人很奇怪,他的身上总是有一种力量,一种看上去脆弱的、精致的理想化。
他还在赵立春手底下当秘书的时候,赵省长酒过三巡,指着他和周围的人说,这小子像棵树,韧也独。
不得不说,这位李达康人生道路上的第一位导师对他了如指掌,他是一颗长在盐碱地里的树,远远看去,显得脆弱又渺小,可等暴雨袭过,长夜倾覆,并不粗壮的枝干里,又确实存在着一种奇怪的力量,蓬勃而坚韧,干净的不带一丝杂质,那种生命力,像是灰烬里迸出的火星。
李达康向远处眺望,晨光之下,一切分毫毕现,半空中的尘埃起起伏伏,他想,他抓住了那个线头。
5、
小李被抵在墙边扒下裤子的时候,也没有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发生到这一步。
也许是他们今天喝了两杯酒
也许是因为他们又谈到了这条路
也许是今天下起了雨,暗沉的乌云把天空撕裂了一个口子,水流倾泻下来,噼里啪啦在地上扬起灰尘,
县委很久没修了,天花板上有一块灰黑水渍,像被稀释的墨汁,滴滴嗒嗒渗着水,扰得人心烦。
好像是老李先凑上来,轻轻舔舐他颈侧的汗珠,叼住他颈侧的小痣,色情的吮吸、舔吻。
他鬼使神差的回抱住李达康,闭着眼仰起头,把脆弱苍白的脖颈送上去,他对那个粗暴的动作的人说,
“你在发热,”他轻轻的啄吻年长者的嘴角,一下
“你在发抖”两下
“你是在害怕吗?”三下
“不要怕,我不知道你那边发生了什么,但是不要怕,你不是说过的吗,法律没有禁止的,就要自由去闯,要我说,法无禁止即自由,大胆尝试大胆闯,
别回头。”
李达康重重的颤抖了一下,狠狠的勒紧了喋喋不休的李县长,直吻的他说不出话来,只能发出意味不明闷哼。
他想起来他之前和欧阳菁吵架
欧阳菁被他气的摔了包大吼,“李达康你是不是没有心!”
这真的冤枉我了,李达康看着紧闭的大门,瘫在沙发上,一边转着遥控器一边想,他的胸膛里,应该还是存在一个鲜红的,名叫心脏的东西跳动着,只是它可能只有半颗。
他不懂浪漫,
他看山就是山,巍峨苍翠和秀美玲珑,都不比隧道盘山路
他看水就是水,一碧万顷与波澜壮阔,皆不如高桥冲天起,带来实实在在的福祉。
他看玫瑰就是一条产业链,黄昏走在零星几盏灯光闪烁的街道,不想落霞与孤鹜齐飞,只有城市规划刻在他脑海。
他的左心房放着百姓,右心房装着发展,这半颗心被占的满满当当,就没有空出来的地方,装载那些儿女情长。
如今,他的身下像是燃着了一团火,滚烫的岩浆沿着他的血管一路烧灼到他的心,他觉得他的胸膛升起细密的疼痛,半颗心脏血肉撕扯,要把他重塑。
他在被打碎的疼痛中猛然发觉,在淡红的血色牢狱中,有一道微光透过来,他咬住那道光的侧颈,下身往里凶狠地送了送,顶出一声啜泣的呻吟。
不够
不够
我要把你揉进血肉,埋在骨子里,刻在胸膛上,这样我就不会忘了你。他喟叹一声,一股股热流灌入温热的身体里,他觉得他的眼前一片白光闪过,他定了定心神,从整齐的袖子里摸出准备已久的东西。
“噗嗤”
小李瞪大了眼,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只能咳出腥甜的血,李达康浑身颤抖着,咬着牙把刀尖深入了几分,锋锐的刀锋穿透单薄的身躯,苍白的皮肤上,暗红的血迹漫开,浸透整洁的白衬衫。他的胸前,像是被人用红色的染料画上了一颗心,留在外面的刀刃闪着冷冽的寒光,
世界倾覆,万物崩塌,头顶摇摇欲坠的灯泡坠落,“啪”的一声,光源断绝,一片漆黑中,他模模糊糊的看到怀中的人嘴巴开开合合,他凑近了去听,原来那血泊里的人,在说,“别怕”
他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,他被高高抛起到半空,又重重摔落。
他睁开双眼。
6、
“李书记!李书记!”
李达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,刺眼的白光晃得他眼晕,他觉得一定是有人在他的脑子里烧了一锅沸水,蒸腾起来的水汽氤氲在他的眼睛上。
“李书记,您可算醒了,昨天晚上赵东来找着您的时候,您就倒在开发区工地上,你说说这多危险……”
磨磨唧唧,从前怎么没发现周桂春这么能说
“李书记,您担心开发区烂尾,我们也都理解,可您还是要注意身体,林城的产能过剩,矿区改造,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……
李达康没听清后面的话,他的耳边一直响着一个奇怪的声音,很年轻,但是莫名的有些低哑。
“李书记,您在听我说话吗,您后续有什么打算?”
李达康心里一动,他忍着喉咙里刀割一样的疼痛张开嘴,高烧后低哑的声音在脑海中重合,共振,冲向那颗跳跃的鲜活的,完整的心脏,噗通噗通,击打着他的耳膜。他听见那个声音和他一起一字一顿地说,
“法无禁止即自由。”
“去吕州。”
李达康突然很想点上一根烟,他觉得自己一定忘了什么,他或许是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在了那场烟雾缭绕的梦境之后,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东西。
可这个荒唐的思绪只占据了李大书记片刻的时间就被丢在脑后,
毕竟,
谁会在乎一个梦呢?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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